你是谁?东良问。
你说呢?黑猫回答。
东良最后还是没有弄清楚,和他一起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猫妖到底是小黑还是若儿。
东良问黑猫,他为什么会做那种梦?
黑猫回答:老板不是告诉你了吗?滞留在了奈何桥酒馆的家伙,要么是不知进退的傻子,要么就是无家可归的亡魂。
东良想,黑衣男孩是无家可归的亡魂,所以他进入了自己的梦境,回忆着十年前的故事。
可是这么想不对,如果黑猫没有说谎的话,黑衣男孩没死,他最后离开了城市。他不是亡魂。
另一种可能,名为若儿的女孩是无家可归的亡魂,她留在了奈何桥酒馆,留在了这个令她失去一切的繁华皇都。
“如果女孩是亡魂的话,如果女孩是黑猫的话……可是,在我梦中的痴情,却全部都是黑衣男孩的记忆!”
如果不是黑衣男孩本人的话,对若儿表达出的情感根本不会是那么刻骨铭心。东良切身体会到了那刻骨铭心的痛。
他想不通,黑猫也没有告诉他答案。
每个人都会有无家可归的理由,无论是为了什么,心中的执着都会促使人们停留在奈何桥酒馆。
现在东良知道了,无家可归的除了人们之外,还有亡魂。
黑猫说,仓库里有很多类似它一样的存在。
“并不是所有的家伙都会像我一样,在这个令人憎恶的世界到处乱跑。抛弃了一切停留在奈何桥酒馆,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意义。”
“逃避。”东良说。
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,脑海中那道紫色裙摆的少女一闪而过。
“对,逃避。在黑暗中哭泣,也比在阳光下强颜欢笑要舒服得多。”
今天,酒馆里气氛恢复了往日的喧闹,薰香公主的喜事无法打乱城市运转的节奏。没了蹭吃蹭喝的地方后,大家依旧聚集在酒馆里,大口吃肉,大口喝酒。
黑猫在人们步子的空隙中穿梭,它迟缓地爬到了窗台上,蜷缩成一团,时不时睁开眼睛偷瞄窗外的樱花树。
忙里偷闲,东良从后厨里顺了一条鱼,放在黑猫的旁边。虽然不知道它是小黑还是若儿,但是无论是谁,他们俩的爱情故事都是以悲剧结局。
东良觉得瘸腿的黑猫非常可怜,于是经常给它偷偷塞吃的。
有客人离开酒馆了,正当东良又要去收拾桌子的时候,他注意到了黑猫旁边的王小明。王小明的帽子撞到了东良的鼻子。
王小明穿着高高的白色圆帽,白色的衣袍上还印有奈何桥酒馆的标志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出现在那里了,与空气融为一体,即不动弹也不理会东良。
戴着帽子的他坐在窗台边的位置上,用没有焦距的眼神观察外面的街道。
“王小明,你在发什么呆啊?”东良问。
“我很闲,来酒馆的客人都是来喝酒的,然而我是一名糕点师,我只会做糕点。他们不吃点心,所以我很闲。”
王小明像个木头玩偶一样,说话一顿一顿的。他表情冷漠,仿佛面瘫一般。
“那你帮我打杂怎么样?”东良问。
“我不要,我是一名糕点师,不是一名服务员。”王小明在这种事上倒是很聪明,东良原本以为他是个呆子,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。
“奈何桥酒馆不需要糕点师,你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?你应该去蛋糕店工作吧。”东良说。
东良只是开个玩笑,但是对方回答却很严肃。王小明貌似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,他很明确地告诉东良:
“我不能离开。东良,你知道吗,奈何桥酒馆里有一股神奇的力量。”
“你是不是晚上也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?感觉就和鬼上身一样,在别人的故事里活着,做着不属于自己的动作,说着不属于自己的话。”
东良的语气有点颤抖,自从知道了奈何桥酒馆里的特殊性之后,他对这里充满了好奇。可是老板什么都不告诉他,黑猫则是一整天都是在睡大觉。
东良觉得,王小明应该会知道点什么。
“既然在奈何桥酒馆里,你也在逃避着什么吗?”东良问。
“你在说什么?”
看着王小明一脸疑惑的表情,东良好像想到了什么,他问到:
“王小明,你晚上是不是住在奈何桥酒馆里?”
“不是啊,我家离这里才两条街,走几步就到了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啊!”他并不是停留在奈何桥酒馆的人,不是不知进退的傻子,不是无家可归的亡魂。
东良得到了一个信息,在酒馆工作的人不算是停留,要住下来了才能接触到酒馆的秘密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没事,没事。哦哦,你说神奇的力量啊!你说这只黑猫吗,你也想看着它炯炯有神地注视外面的樱花树?”
“和黑猫没什么关系,老板的性格你还不懂吗?既然是他用来增加营业额的手段,笑一笑就行了,别在这种故事上较真。”
王小明说他在其他地方工作的时候,经常听到客人对奈何桥酒馆的传说侃侃而谈。
“神奇的力量是我从其他地方听来的,可信度很高。据说这儿可以实现人们的愿望,让死的变成活的,让失去的失而复得。所以我才留在这里。”
“你刚刚才说,对于老板用来增加营业额的手段,只是笑一笑就行了,别较真。”
“但是很多人都在说,这里可以让人愿望成真!”
三人成虎吗?东良想。
“你的愿望是什么?”
“我想要一个女朋友。”
王小明告诉了东良,他留下来的理由。
“我觉得,有的人注定单身一辈子,比如说你。但是我不是那种人,我有房子,有工作,还会做好吃的,一定是女人完美的结婚对象!”
对于王小明的想法,当时东良就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:
“我呸!”
在酒馆待久了,不学一点脏话是没办法和客人交流的。
东良继续去工作了。
他和王小明不一样,他不可以不干活。王小明是糕点师,有理由闲下来。哪怕王小明被开除了,他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还有归宿的居所。
可是东良没有归宿的居所,原来的老地方不能回去了,他只能努力工作,作为一名侍者住在奈何桥酒馆里。白天干活,晚上则是在二楼拐角的房间入睡。
东良当晚做了一个梦。
由于有前车之鉴,他很快就明白,自己又在梦中以第一视角经历别人的故事。
这一次是什么呢?黑衣男孩离开城市后的新生活历程吗?
东良梦到自己处在某家杂志出版社里,这里到处都是信件和文件夹,纸张堆叠出比人还要魁梧的巨兽,文字在巨兽的体内搭建了几百个蚂蚁窝。
东良站在办公桌前,他想笑,可是笑不出来。老板坐在他的面前,一身正装,喝着咖啡苦着脸。
眼前的老板是现实中奈何桥酒馆的老板,东良没想到他再一次客串了别人的记忆、自己的梦境。
这一次又是关于酒馆的事情吗?
老板,你怎么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了呢?而且,吹鼻子瞪眼的样子真是滑稽。
东良在心里是老不正经的,但是在梦境里,他却是低眉顺眼地站着,大气都不敢出。
老板摔下一沓文件,其重量落在桌子上时发出一声巨响。东良能够感受到地面的颤抖。
“拜托你了,这个类型的专访很有市场,你又是美食栏目的专家,这件事非你莫属。”
老板的两只手交叉合在了身前,手肘放在桌面上。
“可以吗?这次的任务会有点累,时间也很紧。关键是,你的假期必须做出牺牲。”
“可以,当然可以!我不答应的话,你又要说什么你是我的知遇之人了吧?扯一堆大道理,然后用停职减薪来威胁,累不累啊?”东良说。
“你在说什么?”老板勃然大怒。
“我不干了!为什么每次都是我!”
东良怒拍桌子,大吼一声,然后潇洒离去。虽然身体不是由他控制的,可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man极了!男子汉气概爆炸!
老板没有阻止他,东良想,老板一定是被自己吓傻了。
两秒后,他冲回了办公室,捡起文件后向老板深深鞠躬,低着头退出了办公室。
东良心想:当我没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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